2020年10月15日 星期四

反共不反中,到老一場空?

用錯誤的理由和方法去捍衛或爭取正確的立場,最終的結果不只無法令正確的立場勝利,反而會因為需要捍衛錯誤的理由而動搖了正確立場的正當性。

反共作家余杰最近不斷強調“反共不反中,到老一場空”,這很可能是本地許多反中共勢力所贊同的。然而,這樣反中共真的對嗎?

我們之所以反抗中共,是因為中共做出了違反人道的事情,它侵害了中國人的自由和權利。換言之,我們反共最終目的其實是解放中國人,讓他們得到自由和民主,讓他們能夠保障自己的權利。這背後,其實是愛人愛“中”的一種體現。如果我們反“中”,就無法解釋為什麼我們希望中國人能夠得到更好的體制。如果不是因為愛人,我們沒有什麼道德立足點去干預所謂中國的內政。

“中”的內涵和意指其實很寬泛,可以是一整個政治共同體,也可以是在東亞大陸上居住的一大群人。當人們說反共要反中,反的是什麼中、中的哪一部分?

這點區分很重要,沒說清楚就會落入中共的圈套,讓中共把國際社會對它提出的質疑和制裁,擴大成對全中國人的質疑與制裁。中共這麼多年來努力把中共與中國綁定,正是希望中國人民能成為它的“銅牆鐵壁”。

當然,不是所有中國人都願意成為中共的銅牆鐵壁,劉曉波、許章潤、王全璋等覺醒者就不會是。然而,願意為中共護航的也不在少數。這許許多多的小粉紅,從小被黨教育洗腦、被黨國體制壓迫、資訊接收被嚴格審查。合理來說,反共也反中的“中”,主要應該是針對這些人。

然而,劉、許、王等人又何嘗不是中國人?在我們不知道、看不見的角落又有多少中國人在默默為民主化行動?他們之中又有多少人以中國人為自我認同?我們無從得知,但一桿子打翻整條中國的大船明顯是不合理的。

沒有做好區分,反小粉紅的同時會不會也同時傷害到中國的民主化力量呢?這是概念上區分“中”的不同內涵和意指的重要。

就算這些覺醒者不介意,但除非我們認為可以不在精神上解放小粉紅而能夠建立完善的民主體制,否則,這些願意成為中國銅牆鐵壁的小粉紅還是應該處理的對象。

這些人沒有政黨輪替的概念,在他們的世界中,黨即國家,愛國即愛黨。就算他們認為黨不好,但還是不會願意承認自己的國不好。國是不是真的不好是一回事,但國家認同對大部分人都是重要的身份認同之一,這想像的共同體會確切影響人們的行動,包括犧牲和殺戮,班納迪克安德森早有明言。不讓他們意識到國與黨可以區分,中國將難以推行民主政治。國與黨即是一體,那黨倒豈非國也倒?在這種思維下,他們又怎麼可能接受民主選舉呢。

反共也反中,正是把中國共產黨與中國這個概念綁定,將他們視作一體,非但沒有反共,反而幫了他們一把。這裡牽涉到怎麼反的問題,分離黨與國,應該是優先考慮,而把黨與國綁定,則是必須避免的。何況,要反小粉紅根本不需要反中,因為他們的錯不源自於他們的身份認同,而是因為他們維護極權,助紂為虐。

反共也反中還有另一層意思,反的是“中國”這個概念。說白了,就是反統一,希望促成不同的文化或民族地區的獨立,比如新疆、西藏、滿洲,甚至各省份如川、粵、閩等。

無可否認,有不少異議者是這麼希望的,我認識的人就有。然而,這和我們在中國境外反中共未必有什麼直接的關係,雖然中共宣稱以統一為目標。那些地區要不要統一,要不要獨立,這取決於中國人的選擇。那是他們的土地,那是他們的認同,與我們無關。出於不同的人道理由而選擇幫助不同地區獨立,與提倡中國的瓦解是應該分開來看待的。

更重要的是,貿然提倡各區的獨立,這還是會跌入中共的宣傳圈套之中。中華的統一這個概念其實有非常悠久的歷史,自秦帝國開始,統一的概念就是中國文化非常根深蒂固的一環。與其說中共的目標是統一,還不如說中共利用了深植於中國人文化中的統一情意結來維持它統治的正當性。這也是為何每當中國有示威抗議,總能發現“外國勢力”的影子,以及不同版本的“分裂國家”的罪名。

這種情意結該不該破,可以進一步討論,但如果我們承認統一情意結很可能在不同程度上影響著中國人,那麼說反中共就必須把“中國”這概念也反掉,就可能會觸及部分反中共勢力的敏感神經。

綜上,反共也反中,不論所謂的中是“中國人”還是“中國”這個概念,都不是上策,都很可能成為幫助中共持續維持極權統治正當性的宣傳武器。

2020年10月1日 星期四

第二十六個中秋節

猶記得小時候,中秋節會跟家人一起拜月賞月。我們住在一棟四層樓的組屋,在最高樓,爬上去最費勁,但離夜空和明月也比其他人更近。

我家跟婆婆家就隔了一戶,到時到侯就過去她家,上香化寶,然後舅舅就把一大張圓桌搬出去,擺在樓梯口前的一小片空間。桌上會擺滿月餅、水果、芋仔,還有一種白色的,表面粉粉的,被一片粉紅色紙張包裹著的糕。時日久遠,已記不清名字了。

當時跟左鄰右里很是熟絡,很多是婆婆的朋友,他們也會上來喝茶相聚,談天說笑。我們小孩子就去玩燈籠蠟燭,但除了我妹妹,其他的小朋友我也不記得有誰了。我只記得,一堆堆五彩繽紛的、凝固的溶蠟,總會在走廊和圍牆上留下痕跡,事後鏟掉,也未必鏟得乾淨。我喜歡用手,把它們一片片扒下來的感覺很爽。那時候的中秋節是會留下印記的。

再長大些,中秋節有時會在學校度過。那時候讀崇文華小,還是剛從華小畢業,不記得了,但肯定的是,每年都有中秋晚會。

晚會的內容已從我記憶中淡去,或許,也並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當時有一批死黨會一起玩。那時候的我們很喜歡打乒乓球,學校的活動空間也有幾張乒乓桌,每次下課時都有一堆人在那裡排隊輪流打。中秋晚會,學生來玩,沒人管、沒時間限制,更痛快。

如果沒有記錯,還會有跳來跳去、踩來踩去、跑來跑去,甚至帶寶可夢遊戲卡等娛樂。玩得累了,晚會也差不多結束了,然後就會有煙花。真的是依依不捨地回家。

離開崇文後,應該還有好幾年都會回去看看,也總能見到熟悉的面孔。中學三四年級左右,就再也沒有參加中秋晚會的記憶了。中秋怎麼過也不記得,大概是跟家人一起吧。那時候婆婆已經生病了,鄰居也換了不少,很多已經是外勞,可能也就沒怎麼大肆慶祝吧。

再度獲得過中秋的記憶,應該要到大學時。當時會跟大學同學一起聚會慶祝,燒烤、提燈籠什麼的,也挺開心。

現在已經步入社會,還離鄉背井,中秋前夕,也沒怎麼過節了。只是忽然會想起中秋其實是我比較喜歡的傳統節日,因為喜歡月亮,也可能是之前的美好回憶。

本來已經關完燈,準備就寢,但還是起身,到陽台望了一眼,只見晦暗的天空有一些光亮,應該是明月當空。於是就換了褲子,走出自己租下來的房子,獨自一個人在街上散步。我有叫花花,可是她不要一起出來,她想休息。

剛下過雨,空氣清新;疫情未過,金寶人煙稀少。我抬頭仰望,是滿月。明月周圍的雲層被月光塗上一層暗銀色,只在表面,雲層是厚的,從地上看去,銀色與黑暗層層疊疊,看著就像從錐形筒裡望向頂端。我那麼大一個人,四周又那麼廣闊,有大馬路,遠處還有山,看天空卻覺得自己彷若在錐形筒中,渺小、無力、空虛之感,填滿胸膛。

中秋節一路以來給人的感覺就是月亮是主角,然而,當中秋節真的以月亮為主,像我現在這樣,只想欣賞月色的美,卻又不似過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