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應對疫情而實施的行動管制令(MCO)對人們的生活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和干擾。隨之而來的經濟風暴確實令人擔憂,畢竟,按照許多經濟學家的預設那樣,人大多是利益驅使的動物,即便這不是他們行動的唯一動因。
經濟的影響不難理解,數字和論述的編排可以輕易地令人感到不寒而栗,但生活的其他面向呢?我們又了解了多少?2019冠狀病毒病大疫之後的世界,肯定會與疫情之前大為不同,想回到正常的生活,即便心中無比渴望,卻也難免懷疑是否可能。
本期的百漾希望在大家把極大部分的關注放在經濟上的時候,呈現另一個“曾經”對人類世界舉足輕重、影響深遠的領域:教育,為此,≪藍視角≫有幸採訪了獨中華文教師林芷薇為我們分享疫情期間獨中教育的轉變。
林芷薇老師很年輕,在循人中學就職。看到這裡首先引起關注的很可能是這麼一個問題:為什麼找年輕的老師而不是資深的老師採訪呢?原因很簡單:資深老師很可能已經被體制化(institutionalized),從而難以對習以為常的傳統與規則產生有意義的批判。
第一反應
問起林芷薇對行動管制令的第一反應,她很坦白地說,“還以為終於有個可以好好休息的時間,打算趁此機會與朋友們在線上一起辦個讀書會之類的,怎料變得更加忙碌。”
之所以更忙碌,是因為教育機構所謂的“停學不停課”(請注意別看錯了,這裡引用許寶強先生之語,有興趣的不妨去找來看看,此不贅述)。學校是個群聚感染的高危場所,延後開課是管控疫情的必要措施,但這也同時延伸了新的問題,亦即,學生的學習進度該怎麼辦?林芷薇執教的循人中學給出的解決方案是:線上教學。
若不曾了解所謂的線上教學是怎麼進行的,或許會將之與一般對居家工作的刻板印象等量齊觀,也就是有利於偷懶的工作狀態。畢竟,熒幕之後發生什麼,沒人知道。
但對於像林芷薇這樣的獨中老師而言,線上教學意味著工作量與難度的增加,不是更輕鬆而是更繁瑣。最具體的表現為“校方要求老師錄製視頻上傳,而我自己對課程的設計有些特別的要求,備課也因此比平常花更多的時間”。
措手不及
看到這裡會不會有人(校方?)覺得,“錄video罷了嘛,有什麼難的?”一般情況下這麼問還真不好回答,但結合現實條件來談的話,可能真是為難一眾老師。
“在行動管制令頒布之前,學校仍在放假期間,一些老師,比如說我,就在假期時回了家鄉。當時都沒料到管制令會數度延長,也沒預料到會進行線上教學,電腦與教材都沒帶回家。”
所幸,林芷薇老師帶了一個平板電腦回鄉,才不至於要為無米之炊。然而,“我的平板電腦很容易過熱導致關機,要錄製視頻、設計PPT等,會讓平板電腦負荷過大。”
但有的老師卻沒那麼幸運,據林芷薇老師所知,“有的老師還需要自費買器材上課,事後有沒有得claim還是未知之數,校方對此也並未有仔細的討論。”
除了硬件的問題,教師具體的操作也不見得簡單。“平時課堂教學沒太大的壓力,講得不好或者講錯了,可以在課堂上隨時糾正或補充,呈現上的問題其實不大,但線上教學卻不同,我錄製視頻時會想要盡可能把學生可能會產生的問題解答掉,於是就會塞一堆資料進去。為了保證教學成效,呈現上也會比以往更要求流暢,這可不是錄一次兩次可以完成的事情。”
教學成效
工作雖然變得更繁瑣,準備課程也變得更困難,但沒關係,都是為了學生好,老師的犧牲還是值得的。這應該是大家腦海裡很容易就出現的說法,但我們不要忘記,“老師的犧牲是值得的”這一個結論有著“對學生是好的”這個前提。
問起教學成效如何,林芷薇略顯悲觀。她說,“中學生首先是比較需要監督的,不像大學,比較能夠自律學習,線上教學就比較難做到這一點。”隔了屏幕,要監督學生學習就變得更困難了。
此外,師生之間在課堂上的互動也變得更加有挑戰。林芷薇表示,“學生沒反應,老師也沒辦法怎樣。”一般情況,課堂上或許可以通過指定特定的學生回答來解決,但身處屏幕之後的學生,不回答老師又能耐他何?
另外一個比較新鮮的問題是出現“選修課”的問題。所謂的選修課不是真的選修,而是因為上課時間的編排導致的專注力疲勞。
“現在老師們上課,都是通過線上標識自己得空的時間而安排的。但由於課程之間未必有足夠的緩衝,導致了學生吃不消,更難集中精神上課,於是就有可能略過一些課程。”
此外,有的老師會預設學生們進入線上的課室需要一些時間,於是就會延遲開始,又延遲結束,導致了時間表的混亂。當然,平常的課堂上課也會有這樣的狀況,但線上教學無疑放大了這個問題。
林芷薇也擔心線上教學有可能忽略了一些學生群體,“一些家庭或地區的網速不夠好,進行線上教學也許會很吃力。也有的家庭可能只有一台電腦,卻有兄弟姐妹同時上課的情況,這就導致了肯定有的學生沒辦法正常進行線上課程。”這種種在教學上的問題,對於學習成效如何,那真的很難令人樂觀起來。
行政問題
其實,上述提到的問題大可歸結為一種問題:校方沒有做好準備應對線上教學的轉變。
除了老師硬件和教材的問題和時間表編排上的問題外,校方對於學生的評鑑制度也並未有周詳的考慮。林芷薇表示,“如果校方依舊採用一般情況的評鑑標準,比如一學期要寫多少篇應用文、要作多少張繪畫等以此為分數,這很可能是不合理的,因為這些都不是線上教學可以應付得來的。”
她進一步說明,“如果標準依舊,管制令過後就會是不同的老師都在趕作業進度,沒有辦法這麼做的老師就會被認為教學不力等。”
此外,一些老師還被要求在線上教學時與學生有更多的互動,而這樣的指令是校方在線上教學開始一段時間後才補上的要求,引起部分被苛責的教師不滿。這裡體現出的問題是校方的指揮混亂,無助於分擔教師的壓力。
雖然如此,校方也並非一無是處,有好一些措施其實是不錯的,只不過管制令令平常被忽略的問題放大了。“比如說,我們學校(循人中學)一直以來都有使用谷歌教室的服務,學生和老師都有谷歌賬號,所以轉上線上教學,在技術上其實是沒有很大問題的。”
雖然如此,校方也應該居安思危,進一步去思考和完善化這些措施,真正地保障到每一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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